□ 张明显
近日，我所居住的西部小城对地下管网进行提升改造，一条横贯市区南北的交通要道上，一台台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装载机长呼短叫，伸展着铁臂钢牙，日夜不停地作业，将一条马路翻肠倒肚，底部朝天，更换了一条条供水、供电、供气、供暖、排洪、排污等各种管道，然后回填、夯实，铺上柏油，换了新颜。
由此可见，这诸多管道如同一条条经脉，遍布城市地下，构成了一个连接东南西北，沟通千家万户的网络。方使整个城市风生水起，有序运转，生机盎然。演绎出地下与地上有机连动，互为一体的运行逻辑。
于是我想，中国有一句成语，叫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是环境对人的影响之大。生活在地面的我们，目睹眼前的只是林立的高楼、宽敞的马路、奔驰的车辆、熙攘的行人、繁华的街市、美丽的花树……却从不顾及地下日夜不停而又默默无闻为城市输水、供电、送暖的诸多管道。何曾想到，如果没有了它们，整座城市将会是什么模样。记得《伊索寓言》中有一个狐狸与狮子的故事：狐狸第一次见到狮子，感到非常害怕，第二次见到时，虽有些恐惧，但学会了掩饰，第三次见到时，不但敢于接近，而且与其交谈，也就感到习以为常了。
这说明，习惯了的物什，往往会被人们遗忘，当失去时方知存在的价值。可以想见，如果突然停电或者停水或者停气，影响到正常生活，人们才会想到是否地下管道发生了什么故障。不知为什么，面对此情此景，又一个沉寂多时的词语忽然闪现我的眼前：“台前幕后”。按字面解释，戏剧是一种综合艺术。本意是指一场成功的演出，必须要有台前与幕后的密切配合。如优秀的脚本、优美的伴奏以及声光电影的渲染，缺一不可。如果再引申开来，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大的舞台，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舞台上的一个角色。其演出的成功与否，除了自己的勤学苦练，总是与社会的助力和幕后的支持脱不了干系。当你的高光时刻到来之时，可别忘了幕后那些鲜为人知的付出。所谓“台前一分钟，幕后十年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庄子·徐无鬼》中讲了这样一个寓言故事：郢人垩慢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而不失容。释成白话文，是说楚国的郢都有个勇敢而又沉着的人，他的朋友石是个技艺高超的匠人。有一次两人表演了这样一套绝活：郢人在鼻尖上涂了一层像苍蝇翅膀一样薄的白粉，让石用斧头把这层白粉削去。只见石不慌不忙地挥动斧头，呼的一声，白粉被完全削去。而郢人的鼻尖没有受到丝毫损伤，仍然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如此这般，说明匠人石的技艺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高超境界。于是便有了“运斤成风”这个成语。宋国的国君得知，深为佩服，很想亲眼看看这个表演。于是恭恭敬敬地将匠人石请来，让其再表演一次。石说，我的搭档已经去世，再也无法表演了。
这则故事同庖丁解牛如出一辙，除了说明高超的技艺都是经过勤学苦练的结果，所不同的是这则故事将幕后搭档推向了台前，说明台前的表演者技艺再高，也离不开幕后人的密切配合。可以设想，如果将石的搭档换成另一个人，岂不削掉了鼻子。
西汉的著名谋士张良，沉稳多谋，擅长运筹帷幄，多次为刘邦出谋划策，如建议刘邦在鸿门宴上言和保命、联合项伯脱身避险等关键决策，帮助刘邦建立了大汉政权。被刘邦评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张良字号）。”与萧何、韩信并称“初汉三杰”，名列第一。与姜太公并称“武庙十哲”，名列第二。像这样的幕后谋士，在历史上还有很多，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反观今日，有个词语叫作“韬光养晦”，意思是不显山，不露水，首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胸有成竹，蓄势待发。可以想见，三十多年来，世界各地战火频发，而我国始终坚持和平发展道路，在政治、经济、科技、军事上取得长足发展，才有今天强大的东方大国屹立于世界之林。
再举个既现实又简单的例子。我们每个人都有个自己的爱好。对我来说，喜欢写作和书法。虽然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但也算是一种对生命的慰藉，对精神的补偿。像我这样笨拙而又迂腐之人，大体说来，一篇文章的形成，要经过选材、构思、起草和反复修改的过程，一幅书法作品的形成，也往往要经过用笔、结字和布局练习的过程。当一篇篇文章在报刊上印成正规文字，正式发表的时候，当一幅幅书法作品经过装裱，悬挂在展厅展出的时候，我似乎感到那些日积月累，闲置书房一角的书稿和草纸，一直在默默无闻中低声叹息。于是我想，这些小小的成果，总是离不开它们的付出和奉献，所以久久舍不得将它们无端抛弃。
大自然的生存逻辑总是一再告诫我们，田野里茁壮生长的禾苗总是离不开阳光的照射和雨露的滋润；大海中扬帆航行的船只总是离不开海水的支撑和劲风的推动；草原上四蹄飞奔的骏马总是离不开肥草的滋养和辽阔坦荡的地理空间……
反观社会上的世风人心，不能不令人想到，当一首歌曲被一名歌手唱得遍及天下，发红发紫，成为歌星歌后的时候，可曾想到作词谱曲的作者付出的脑汁心血；当一名农家子弟从小学到大学，经过十多年的培养教育，学业有成，取得硕博桂冠，而为一私之利，去为他国尽忠效力的时候，可曾想到身上流动着祖国母亲输入的殷红鲜血和无数教师灌入的琼浆玉液……
台前乎，幕后乎。